一个个问题,在脑子里盘旋。
坐在汽车里,她缓缓闭上了眼睛,默默定神。
孙青旁边坐着的唐瑜,不时拿眼去瞥着她。在见到她真的像一个没事儿的人一样,自始至终都摆明了无所谓的态度之后,唐瑜心里浮动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,一出口就没有什么好话。
“占色,我在想啊,你这个人的血一定是冷的吧?!出了这么大的事儿,我都没看你有半点儿难受。呵呵,对付自家的亲人,也毫不手软,让人想不佩服都难。”
对付亲人?
到底谁先要对付谁?
她正常防卫也是错吗?
心里冷笑着,占色没有睁开眼睛,她不想让唐瑜见到她眼睛里的情绪,只是不动声色地回敬了过去,一字一句都是欠抽得让人想搧她的语气。
“你懂得佩服我就对了!唐瑜,我值得你好好佩服!”
这样的话,说出来有些不要脸。尤其在这两天已经被她气过无数次的唐瑜听起来,简直都能揉碎她的心肝儿了。可偏偏在口头交锋上,唐瑜还真就没有占过她半点儿便宜,只能纠结得一张脸青白一片,阴沉得像暴风雨的天空。
“你还真是大言不惭?这么说,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?”
扯了扯嘴角,占色这一回真笑了。
“你没有听说过?过度的谦虚才是骄傲的表现,我喜欢说实话。”
胸口气得一阵起伏,唐瑜磨了下牙齿,扫了一眼汽车上几个都不吭声儿的人,情绪如海潮扑岸,一发不可收拾,心头恨到了极点。
说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,在没有见到占色之前,她一个主修心理学,还处处都自认为比别人强很多的女人,论其心态,其实是冷静而平和的。可也不知道为什么,她每一次在占色的面前,都不自觉地被她给比了下去,导致了恶性循环,时时都觉得了矮了一头,一次次被她牵着鼻子走不说,还特别容易被她激怒,态度极端乃至出现状况。
尤其现在,就单单见到她,唐瑜心里就一阵发急。
“占色,你知不知道,你这个样子,特别的讨人厌?”
依旧没有睁开眼睛,占色脸上维持着笑容。
“被人讨厌也是一种高姿态,唐瑜,你的脾气太差了,得好好改改!”
想损人反被人损了,唐瑜的表情越来越难看,气得不行却又拿她没有办法。而且还找不到宣泄的途径,那心里就像塞了一堵墙似的,恨不得大骂一场,或者大哭一场。
“占色你听过没有?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,咱们的人生还长着呢,现在谁都没有定数。你不要以为现在比我强,就代表往后都会比我强……咱们俩,走着瞧吧,来日方长!”
“等你有来日再说!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唐瑜脸色一白,声音倏地尖锐,“你想怎么对付我?”
心里叹了一句,占色缓缓睁开眼睛,定在她的脸上。
“唐瑜,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。你看你长得这么像我,又一直想对付我,为什么不花点时间好好地了解我呢?你不知道,我最擅长做的事儿,就是把人气得鼻青脸肿吗?你跟我打嘴仗都不是第一回了,哪一回你占了上风?你说你何苦来激我,惹得自己心里不痛快?这叫傻,懂不懂?你啊,太让我失望了!”
失望?
向来好面子的唐瑜,身为占色的姐姐,虽然只比她大一个小时,可被妹妹这么一顿教训,脸红了,耳根子烫了,也更加下不来台了,死死盯着她,两条眉毛皱得像麻花儿似的,脸色难看到了极点。
“我要你管我?我是你的谁啊,要你来失望?”
嗤声儿一笑,占色闭上眼睛。
“我懒得理你。不过你千万不要把情绪带到国宾馆,否则——”
说到这里,她没有了下文,紧紧阖着双眼,不再说话了。
这一招儿,她还是在权少皇的身上学到的。
不看人,不讲完,只需要做足了一副高姿态,就能给人以极大的威慑力。让人瞧不出来她会做些什么,那才是最好的心理交锋。尤其对待唐瑜这样谨慎小心的人,千万不能让她看穿了她只是在装腔作势,要说真把她怎么样,她还真不一定下得了手。
果然,唐瑜一时不敢再吭声儿了。
一个人闷了半天儿,她使劲儿踢了一下椅脚,心情烦躁到了极致。
汽车里再没有人聊天了,气氛沉寂了下来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当占色调整好心情再次睁开眼睛时,才发现汽车刚好路过离中政不远的一个岔道口。曾经在中政读了几年书的她,对这一个路段十分熟悉,不由得就将头偏向了窗外,想看看熟悉的街景。
这一瞅不要紧,刚侧过脸去,她心里便惊了一下。
“东风——”下一秒,她飞快地直起身来,拿手去拍驾驶室的椅背,“停车!把车停一下,快停一下!”
不知道她要做什么,东风为难地回头瞅了她一眼。
“太太,出什么事了?这个路段不准停车!”
占色愣了一下,轻轻拍着脑门儿,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刚才有些失态了。她坐了回去,不好意思地冲东风歉意一笑。
“你继续开,不用管我。”
东风皱了下眉头,车子继续往前驶去。
而被她刚才的态度给取悦到了的唐瑜,不由出声儿嘲笑。
“神经病!”
占色没有理会她,这时候汽车已经驶出了老远,她还不住频频回头望向那个路口。可是这会儿,人来人往的马路上,早就已经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刚才,就在那个红绿灯的路口上,她好像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像章中凯的男人。那个人的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,正在通过路口,他没有使用轮椅,脚步稳健得也不像一个腿有问题的人……
然而,汽车速度太快了,几乎就在她看见的转瞬,已经驶离了那个地方,让她没有机会看清楚那个人的脸。
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,她又释然了。
京都市这么大,身架子形似的男人,应该会有很多。
不过就是她眼花罢了,章中凯的腿,不会那么快恢复的。
到了国宾馆,921工作组派了两名专员过来接洽。
看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占色和唐瑜,工作组的两个人明显有些吃惊。会议室里,几个人进行了短暂的交谈,工作组的人在看了占色拿过来的m国专家五个月前做出来的《精神鉴定报告书》之后,对她们俩说的话,已经‘深信不疑’了。
很快,工作组做出结论。
因唐心柔有间歇性精神病史,她失踪的女儿也好好的回来了,她认为被调包的丈夫也好好的在那儿。且几乎所有人都证明权世衡还是权世衡的情况下,这个‘失踪与调包’的问题就不存在了。
那么,权少皇等人渎职的问题,更不存在。
于是,工作组很快便分配了任务。
一些人与m国代表团留下来的代表交涉案件情况,一些人陪同占色姐妹俩去见唐心柔,并且向几乎软禁在18号楼的权世衡进行安慰和善后处理。至于921小组的组长,则开始准备结案的材料,准备向上级汇报并等待批复,完了还得想想,怎么安慰权少皇那一帮子祖宗爷。
18号楼!
还是18号楼!
在这里,不管是占色还是唐瑜,都有过不太美好的回忆。
尤其是唐瑜,想到那天晚上在楼里发生的事情,几乎每踏进一步,脸上就更白了一分。占色心里的情绪其实不比她好多少,只不过她向来比较能绷住脸子,外表看上去没有太多的变化,每一步都走得很实在。
孙青默默地走过去,扶住了她的手臂。
一触上去才发现,她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了。
唐心柔像往常一样,不肯见任何人,包括她们。
对此,占色没有太过惊讶。
只不过到了现在,就不是她肯不肯见的问题了。m国代表团留下处理该项事宜的代表,在921工作组与他们进行了反复勾通之后,也只能无奈地先接受了他们的意见——让她们母女先见面,下一步的情况,等鉴定出唐心柔确实有精神问题再说。
占色带了几个人,终于进丨入了18号楼唐心柔居住的房间。